前注:回想大学,的确有许多很难忘的事.天南海北的室友之间的趣事,彻夜通宵去自习而半夜出来静静的踱步——可是,许多都可以写回忆.惟有没有来得及开始的感情,总不忍回去捡拾了.幸好找到仅存的两篇文章,是那时的真实感受,作为纪念是比新写的更好.当然,现在看来许多不应该的地方,但因为是过去的,也不能改动,就加注释表明现在的感受,以示区分,并把一些背景事情略加解释.
[其一]
已逝
昨天晚上,有人打电话找我,室友说,是前些日子那个接通电话又挂了的那个人,那日里他并没有故意骗我起来。
我心里嘀咕着,怕是她了---拾起电话,果然是她了。
……
“考的怎么样?去哪个城市了?”
“你接我吧……”电话那边似乎有微微的笑。
“不会吧,武汉?这边真的-真的很热---”我故意一字一顿的说。
“家里人要我报山大,我没有。”
……
她似乎很小心,似乎又只为告诉我这个消息,我刚祝贺过她,她就说我要挂了。匆匆的问她最后一句学什么专业,然后我们就说再见了。
我放下电话。其实,或许我早就应该打电话给她。这么大的事,我怎么能不闻不问呢?念头刚刚一闪而过,心又悄悄的压下去---
早在两年前,我的心就学会不由自主的躲避这些念头。
唉……
把熟悉的音乐又悬在耳边;弗罗伊得的学说凑效了,我的心里悄悄浮起许多事……
为什么?为什么?
我的朋友再也不肯接纳我---是因为她吗?(注释1)
不,不,我觉得自己这样说对她太不公平了。她一直对我很好,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看待。几乎两年了,或许当初是因为我,她才没有进入大学---在中学又呆了两年,两年啊,谁能体会她心中的苦楚?如今考上了,可以去一个如意的学校,为什么又来武汉呢?我忽然觉得,我该带她在武汉到处去玩---就象往日信中所说的,我领她去看东湖的水,看那清清的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,迎湖面缓缓吹来的风立着,一动不动;或者,去登山,闻山涧林地中一丛一丛的花香;去博物馆(注释2)也可以啊,我做解说员,给她讲楚国与曾国的历史……
可是,我的柳杨呢?
柳杨再也不会接纳我了,我知道。可我什么都没有作过,我心里只有一个,哦,东湖的水,你知道我心里只曾想她一个---
刚开始的日子是多么的快乐。有同志趣、无隔阂的朋友是多么快乐。当初,柳杨便是这样的朋友;她本姓杨,我只叫她柳杨,她没办法,便说随你了。
她的数理化很好,比我要强些;她很喜欢文学,听她自己说,却不经常写。我中学理科成绩一般吧,但不读诗不写文章,却是没办法活命的。我便经常把自己写的让她看,她很乐意,有时忍不住就和上一篇两篇,然后我又回她,她又回过来……长的用文章,短了用纸条,我们并排,中间只有窄窄的过道。
雪莱的《云雀歌》,就是她专门从家里带回来介绍给我的。她开我玩笑,说我千万别象于连……
北方的冬日,天气很冷。有一次晨读,她不住地咳嗽,我忽然觉得,那每一声,都象咳在我心上一般。我实在忍不住了,给她传了张纸条(注释3),上有:
Your big cough sounds terrible;
Your little smile looks beautiful.
她似乎脸色红了些,又似乎微微的一笑,却低下了头,眼神顺顺的,细声说谢谢。
偏其后那节课又是英语,老师喜欢讲词的用法,他不知为何,要说那个beautiful不是随便用的,形容的女子要非常美丽……
我不好意思了,趴在桌子上,不敢抬头,也不知她怎么样……
我觉得有这样的朋友我太幸运了,一次看杂志上动物的图片,她指着那笨拙的,就扯到我的前世,说怎样怎样……我回敬她说,我才没什么前世呢,我是第一次生为人,以前我一直在天外,盯着一个原始生物,看她一世一世的进化,成了这个图片上的,又终于成为人,我就急不可待的下来了……然后便笑……
我几乎就认定,这是我生存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。
哪知,我的答案给的太早了,我以为我来是为她---但她终究没有接纳我,我似乎明白,我要么来错了,或者,上天只是让我看看这个大千世界,让我体会一遭,体会没有母爱(注释4),没有爱情的人生,如果说他还怜惜我,那就是,体会而这大自然是如何的美丽、如何接纳孤寂的心……
后来就是我这个朋友出现了,她坐在我前面一排。后来听她说她一来就注意到我了,我桌子上的课外书是如此的多,“我想向他借,但我又不了解这个人”,她开心的笑。
她有胆量了,并常找我说话,甚至也写字条过来。我中学以文会友惯了,也不感到意外。有一次,她很明确的对我说,愿意和我作朋友。当时是中学生,终没有想到朋友会有什么不妥。爱情,没人敢说的,考学要紧啊。偶尔想起,我潜意识里觉得我会和柳杨考上同一所大学。我很欣然的答应她。
我和柳杨仍是一日日的快乐。讨论问题,瞅时间和和诗。但那个朋友后来日益关心我了,她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,必要塞进我的书桌,我咳嗽了,必要写纸条过来,让我到外面去喝鸡蛋茶---
我心里很感激她;从小没有人这样关心我。母亲病的厉害,什么都不知道。爸爸一个人照顾家,发脾气的事常有。真的,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,会有人如此关心我……
可我心里,只是把她当作朋友看待。或许,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。
但,决不同于柳杨。
可是,柳杨渐渐不和我接触了---我把书借给她,她总说没时间看,然后立刻还给我---立刻!后来,读到好文章,我就等她去吃饭的时候,放在她的书桌里。
我们的习惯恰好相反,我喜欢一放学就去吃饭,回来时人家才刚开始吃,而她放学后总是在教室里学习,等大部分同学差不多了,再去。
为了等她离开,且不被大家注意到,我总是饿着肚子等。同学都走了,她也去了,我便赶紧把标好文章的书放在她的书桌里,然后去吃饭。
回来后,她已坐在那儿了。而书,却在我的桌子上!
我不知道为什么,现在也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我忍受着巨大的痛苦!
我看着我的所爱疏远我,她可以和别人谈笑风声,却不会和我说一句话。我几乎就没办法忍受---
哦,为什么?为什么好好的感情,就可以这样硬生生的折断?为什么,为什么呀,我不明白,真的就可以把一切突然抹去,算我们是个陌生人?从来都没有认识过?以后也永远不认识?
我忍受着毕业后的音信全无!(注释5)当时的秋季,苦痛如野草般疯长着,我在家里,几乎都是一夜一夜的不睡,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,看月光一寸一寸的落,听着不眠的秋虫断肠般的鸣唱……
或许,终如她所言,我们本来就不合适。
我能怪谁呢?
记得歌德的一首小诗(注释6),大意说,一个男孩喜欢上了一个女孩,这个女孩喜欢的是另一个男孩,而那个男孩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孩……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,谁若碰巧遇到这样的事,谁的心就会裂为两半……
上天呀,为什么我遇上了这样的事?为什么我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,我心甘情愿为她衣带渐宽,为什么我不爱爱我的人,我明明知道她渴望和我一样的永远?
<未完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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